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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8章 第 158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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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8章 第 158 章

宋磬聲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放聲大哭過了。就算上次被姚湛空逼到床上, 壓在身下的時候,他也只在崩潰的瞬間尖叫出聲過。

他其實是個管不住眼淚的人,但很少在人前哭, 所以當他意識回籠以後, 就輕輕推了江凜一把。

可他這點力氣對江凜來說就像撓癢癢一樣,非但沒推開, 江凜還將他抱得更緊了。

宋磬聲不好再推。

畢竟剛剛才趴在他胸前哭過,用完就甩臉的事他幹不出來。

不松手就不松手吧, 宋磬聲自暴自棄地想:他遲一點松手, 自己就能晚一點面對。

宋菱之前的三四個電話都沒打通, 現在又撥來一通, 電話鈴聲一響,宋磬聲終於有了短暫逃避的借口。

江凜沒再攔他,由他按著自己的胸膛借力站了起來。

“宋菱姐……嗯……我沒事……靜音了, 沒聽到……好……沒事, 你慢慢來……”

宋磬聲避讓到一旁打電話,電話掛斷時, 就看到江凜已經走到了他的墓碑前,正俯身看著什麽。

宋磬聲心裏一慌,下意識往墓碑的方向邁了幾步,可很快他就意識到了一點:不管他過不過去, 江凜都有足夠的時間看清碑上的一切。

他猶豫了兩秒, 還是選擇站在原地。

他哭的時間不算久, 可是情緒憋忍得太厲害,哭完之後眼眶脹澀, 不用看也知道狼狽得厲害。

江凜倒是沒在碑前停留太久,半分鐘不到就直起了腰, 而後緩緩轉身看向宋磬聲。

宋磬聲對上他的眼神,心裏驀地一緊,可還是一句話沒說,等著江凜先問。

“‘宋念生’是假名吧?”

宋磬聲一楞,沒想到他會問這個。

他猶豫片刻,輕輕點了點頭,變相承認了自己的身份。

他以為江凜還要問,可他不說話也不動,只背對墓碑站著,兩人隔著十來步的距離,氣氛松弛而平靜。

江凜太冷靜了,冷靜到宋磬聲有些茫然。

他很想主動問一句“你就不問些什麽嗎”。可也只是想想,他問不出口。

江凜的沈默讓他的心無端下沈,他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拿過去當回事了。

江凜不是阿湛,也不是阿鶴,從他封閉了自己的記憶就能看出來,他已經主動跟過去割裂了。

是的,他想起來了。

江凜主動清除了自己的記憶。

他其實從沒忘記過這一點,但因為和江凜的進展太順利,裴野鶴和姚湛空又給了他十足的安全感,所以他下意識忽略了這件事,將江凜對自己的感情提升到了和裴野鶴並列的位置。

但是……萬一不是呢?

如果江凜早在六年前就決定放下過去呢?

如果在他心裏,為自己報了仇,過去的一切就已經塵歸塵、土歸土,愛恨清零了呢?

風越來越大,宋磬聲站在風中,渾身發冷。江凜冒死前來救他的那一幕忽然從他記憶中淡去,他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:要是當時沒心軟,趁他虛弱,將他殺死在黃金湖裏,這一切是不是早就結束了?

他以為自己已經被治愈了,他以為自己可以放下過去了,他以為自己已經有足夠的底氣去面對江凜了,可是不行……

過去的陰影早就滲到了他骨頭裏,要是事事順利倒還好,一旦發生令他不安的事情,那些重新建立的信任和依賴就像空中樓閣一樣,不用推,自己就倒了。

他開始後悔,開始恐懼,開始惱恨自己當初為什麽要心軟。萬一江凜要和他拉開距離,萬一江凜不願意為他而死,萬一他殺不了江凜,讓阿湛和阿鶴白死了……

他的心已經很久沒這麽亂過了。

他恨著他們、防著他們的時候,什麽都不怕,遇見什麽都穩得住,哪怕知道姚湛空養了一屋子替代他的情人,他的心也穩得住,也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麽走。

可當他的冷漠和恨都被愛意腐蝕殆盡,只留下一顆脆弱的心臟的時候,能保護他的人卻已經死了。

只剩他自己。

所以,他要自己保護自己。

他輕而長的吸了一口氣,穩住了自己的心神,再擡眼時,顫動的眸光已經染上了淚。

他說:“你,就不問我些什麽嗎?”

他的嗓音還帶著點泣音,最後幾個字抖得不成句子,風一大就能將他的聲音吹散。

江凜的視力很好,自然也捕捉到了他所有的表情變化,他看著他從猶豫變得怔楞,漸漸回神後又變得慌亂,一垂眸、一擡眼,又換上了偽裝用的眼淚。

其實宋磬聲的表情變化並不明顯,如果換做普通人,其實很輕易就會被他蒙騙過去。可是江凜從軍多年,拷問也好,被拷問也罷,要過的第一關,就是從微表情的細枝末節裏判斷出風向在哪一邊。

他知道宋磬聲在騙他,可他不在乎。

“沒什麽好問的。”江凜笑了笑,緩步走到發顫的人身前,低聲道:“來之前,我一直有個疑問。憑什麽姚湛空可以,裴野鶴可以,就我不行。”

他與宋磬聲對視,眸光誠懇而真摯,“但是現在我知道了,我也可以,對嗎?”

事情的每一步發展都超出了宋磬聲的預估,他有些茫然的“啊”了一聲,下意識問道:“……可以什麽?”

江凜握住了他的手,放到唇邊,極克制地吻了一下,“可以留在你身邊,可以有個身份,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你走在一起,更可以……為你去死。”

宋磬聲倏地瞪大眼睛,唇瓣囁喏著,似是想找借口否認。

可江凜沒給他機會。

他直接挑明了一切:“姚湛空已經死了,裴野鶴應該也不在了吧,是不是輪到我了?你為什麽最後才來找我,是因為我把你忘了?還是因為他們對你更重要?”

不知何時,天上飄起了細碎的小雪,有一枚雪花落在了江凜長而直的睫毛上,只一瞬就融化了。

宋磬聲眼裏的迷茫越來越重,他徒勞地張了張口,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
他覺得自己像是失聰了,又覺得自己的理解能力似乎出問題了。

江凜到底在問什麽?這是重點嗎?

“說話,”江凜伸手去摸他的唇,粗糙的拇指拂過柔軟的唇瓣,最後停在他唇角,“再不說話,我就要親你了。”

自從看到三人並列的“摯友”身份,他已經自然地將自己和姚湛空他們劃為了一類,並且理直氣壯地給了自己全新的身份:既然姚湛空他們可以親近他,那他當然也可以。

宋磬聲立即出聲道:“別……”

微弱的抗拒一入耳,江凜臉色就變了,說不上難看,但也絕對不好看。

他輕哼一聲,等著宋磬聲的答案。

江凜可以無所顧忌,可他做不到。

單就江凜封閉記憶這一行為,就足夠他像個烏龜一樣將真實的自己封閉起來。

“說來話長,”宋磬聲用臉蹭了蹭他的手掌,示弱道:“等我想好了,我再告訴你,行嗎?”

江凜眼睛微瞇,顯然極為享受他主動的親近,可享受歸享受,該問還是要問:“那你先回答我的最後一個問題。”

什麽問題?

宋磬聲微微蹙眉,費神回憶了一下後,才慢吞吞地回答道:“也不是,算巧合吧。”

以最開始的情況來看,要是他知道江凜封閉了自己的記憶,或許會第一個找上江凜。可那時的他沒能量也沒身份,就算找到他,也不一定有身份去接觸。

“巧合?”江凜嘲諷似地勾了下唇,顯然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。

他這副態度,倒讓宋磬聲有些訕訕,像是自己做錯了什麽似得。

可明明是江凜先抹掉了記憶。

這事,無論怎麽說都是他理虧吧?還是說他像自己猜想的那樣,認為報了仇就扯平了,所以忘了也無所謂?

宋磬聲眉心淺蹙,拿不準江凜的心思。

“皺眉做什麽?”撫摸他臉側的手轉而去揉他的眉心,“有話就問,想說什麽就說,我又不會騙你。”

哪是那麽好問的。

再說了,江凜已經失去記憶了,就算問,他自己也不一定記得吧。

宋磬聲想了想,挑了個中規中矩的問題,“你……什麽時候來的?”

江凜慢悠悠地回答:“淩晨到的帝都,到了以後在你樓下等了一夜,看著你和別人一起散步,看著你打車,看著你來了這裏。”

也就是說,他什麽都聽到了。

盡管早有預料,可宋磬聲還是在聽到答案以後垂下了頭。

“擡頭,”江凜屈指拖住他的下巴,不容他逃避,“既然你沒什麽要問的,那我自己說吧。”

“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失去記憶,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,不管發生了什麽,我絕不會用抹掉記憶這種方式來逃避。所以,在我查清一切之前,你也不能將這個罪名安到我頭上,記住了嗎?”

他語氣坦蕩,眼神清明,態度之堅定,哪怕宋磬聲前一刻還在後悔沒能及時動手殺了他,但在這一瞬間,他依然不由自主地點了下頭。

他不是信任江凜。

他是被裴野鶴和姚湛空的死亡說服了。既然他們都能做到,那江凜是不是也可以?

江凜又問:“她是不是快要來接你了?”

這個她指得自然是宋菱。

宋磬聲點了點頭。

江凜摸了摸他的頭發,“那行,你先跟她去吃飯,給我一點時間,我弄清楚之後就來找你。”

宋磬聲又點了點頭,而後就在江凜的目送下下山了。

直到上了宋菱的車,他還對剛才發生的事情不太有實感:這就……結束了?

他在車上楞神,宋菱也沒出聲打擾,直到車輛即將駛入市區,宋菱才在紅燈的間隙遞出放在後座的文件,“少爺,這就是你要的東西。”

宋磬聲怔怔地應了一聲。

直到拆開文件袋,拿出裏面對折過的兩張A4紙,那些塵封的隱情,才終於重見了天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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